2019/03/29

男人的Fantasy (二二零)《那一夜有沒有說?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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網上資料圖片
 
時間回到一九八八年六月三號的那一天,一座井字型公屋的電梯口內,家人在為我那對剛滿一歲的孿生表弟慶祝生日。
 
在同一天,我認識了一對剛搬來的兄弟,飛揚和耀仔。
 
「你好,我叫飛揚,那是我的弟弟耀仔。」
 
「你們好,我叫可正。」
 
耀仔:「可正,我們賽跑,好不?」
 
那一年我九歲,在這個年齡層次來說,突然邀請對方賽跑不算得上是一個很唐突的行為,所以我欣然的答應了耀仔。我們以一個井字為圈,每人跑一邊,最快跑到對角的那個就是勝利者。
 
最後我勝出了,耀仔抿了下嘴巴:
 
「下次我會嬴你的。」
 
這次賽跑展開我們仨的友情,之後,除了上學和睡覺的時間,我們三個也會走在一起,我們無所不談,該玩什麼就玩什麼,像到三聖魚排釣一個下午的魚,又或者是每人拿著幾塊錢到公眾泳池玩半天。
 
我曾經看著他們兩兄弟在想,有你們當我一輩子的朋友真好。
 
這想法,直到我們都升上中學的時候就出了問題,飛揚成績較差,都被派到一間壓根兒是沒有好學生的學校,飛揚在那間學校學壞了,慢慢變得喜歡在街上流連,喜歡生事,喜歡討厭自己所有的不喜歡。
 
我感到無奈,耀仔也是,我們都曾經想過勸一下飛揚要變好,但那時年紀少,沒有這個表達能力,最後唯有把說話吞回肚子。
 
不過兩年後耀仔不再介意哥哥的變壞,簡單的是,因為他學得更壞了。耀仔巧合地被派到跟哥哥同一所學校,但同年,飛揚卻被革退了,最後還決定換個身份,書也不讀,當起裝修工人來。
 
飛揚在外面打工,耀仔則在學校當起小頭目,而我,就平庸地在一所中規中矩的學校內當一個中規中矩的平庸學生。
 
就這樣,我們的人生不再重疊在一起,剛開始的時候還有寒暄數句,但慢慢,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朋友在旁邊,就算是在街上碰面了,不知道為什麼連跟對方說話的熱誠都遺失了。
 
有幾年時光,我們視如不見,就好像陌路人一樣,大家從來沒有認識過。如果要問我原因,我也不知道。
 
然後,那一年,是我們認識了十三年的那一年,也是我們不再說話的第九年。
 
有一天晚上,我買了些飲品,如常走到球場踢球,但那一晚,我在球場的一個角落看見了一個落寞的耀仔。耀仔剛好抬頭,看著我,我也剛好看著他,大家停頓了幾秒,然後彼此都笑了一下。
 
我以為這已經是個終結,但耀仔突然向我揚手。
 
「來聊兩句吧。」
 
「好呀。」
 
我為他遞上一盒剛買來的檸檬茶,耀仔擺擺手表示不要。
 
「胃痛,不能碰這東西。」
 
那一晚,我們聊了很多,對話中我知道耀仔最近失業了,跟女朋友的關係也沒有太融洽,所以一個人跑來球場吸悶氣。耀仔話說得很急,人好像有很多委屈,我發現,眼前這個朋友跟從前已經完全不同了。外型不同、聲線不同、連以前那種挑戰我賽跑時的氣焰都沒有了。
 
但我沒有說太多,我只是作一個聆聽者靜靜地聽著他訴說他所有的開心不開心事,突然一個電話來到,耀仔便站起來。
 
「要回家了,可正我們再見吧。」
 
「好,找你哥一起聚舊吧。」
 
「好。」
 
耀仔離開,我看著他的背影,感覺很開心,我就像是拾回了一份已經遺失了很久的東西。
 
但三天後,耀仔自殺了,在一條天橋跳了下來,結束了他二十二年的生命。我接到消息後,跑到了他們的舊居,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幫忙,但飛揚不在家,我草草的留下電話號碼就離開了。
 
一天後,我接到飛揚的電話。
 
「喂,你是誰?」
 
「我是可正。」
 
「那個可正?」
 
「你不記得我了?」
 
「我記得了,是十六樓那個可正吧?」
 
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跟飛揚通電話,出席耀仔喪禮之後,我再沒有見過他。
 
晃眼多年,每到四月份的某一天,我也會想起耀仔,想起我們以前的種種,想起我們差一點就可以再延續的友情,想起我那一天好像還欠他一句:
 
「唏,你要加油呀。」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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