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葛民輝 (Eric) 答應我們做訪問的同一日,他在IG上Post了一張破爛的守門員手套相片,配上「是一個家境清貧兼孤單的守門員」的文字;在更早前,報紙又有報導說他的公司已經兩年零收入,但依然堅拒裁員,「外面風大雨大,你忍心叫他們走?不可能啦」於是我很「自把自為」的,就把Eric想像成一個願意自己蝕底,也要保住後方照顧好身邊人、現在可說難得一見的「好老闆」。 到與Eric坐下來訪談,說出我對他的想法,他卻笑著擺擺手:「這些都是你的想像,我沒有那麼偉大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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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中學就開始踢波——小學因為是在徙置區,七層樓廁所在中間,還有人把餸頭餸尾、尿袋往下掉的操場上,哪有得踢波?打羽毛球也可能會穿頭——到中學因為讀九龍華仁,去廁所的路程都遠過我圍住小學行三次,足球場又好美麗,所以無理由咁蝕的!難得考到進來怎可能還對著本書?當然是對住足球場、網球場、籃球場,大地在我腳下似的,所以中學的時候就幾鍾意踢波。」 他說那圖中的手套是近年為踢母校的舊生賽買的,殘破如此只是因為「啲料好渣」,而學生時代的他根本沒錢「買套上陣」,就連波砵都是拿著學校給的廿蚊津貼去國貨公司買「火炬」,而當時的同學都在穿一百二十幾蚊對的「三間」。 「那時對足球根本就沒概念。我們那時踢的是鴨仔波,誰知同學已經打緊小組滲入、One-Two,因為他們名校出身,著梯釘球鞋,我們還在穿白飯魚。所以搵位攝想入校隊,體育堂就選最無人選的位置,易執雞,就走去龍門口守龍門。只要你猜隊猜得好,在較強的那邊,那邊被人攻到陷你就睇風景。其實這個位置都幾好油水,風平浪靜沒事發生時撥下風、大難臨頭有事發生就罵後衛,幹嗎不回防呀?只是罵人、睇波,幾OK。」 「你說是不是做龍門就通常沒人留意?我又覺得不是。在我的年代,因為我是『綿羊隊』,對面攻過來而我又擋到的時候,你不知了,掌聲很厲害的!當年曾經有報紙,寫大坑東有場比賽對喇沙,那時爭分爭得好厲害,叮噹馬頭,『華仁力戰喇沙強隊』,無啦啦寫了我個名——這是我推斷的,因為他寫的是『高民輝』,可能拼音不懂得拼。學校體育部還把它剪出來,同學們笑我。」 「我不是一個很需要鎂光燈照住的人,反而你不照住我更好,我更開心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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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嘗試提出另一個葛民輝願意照顧人的證據:他曾經在何韻詩主持的《菇武門》Podcast中說過,當年初入電台,深夜收工時會開車把German、光仔、以及住對面海的林海峰等人都送回家,然後自己才回九龍。這總算是在照顧人了吧?他聽到後笑說:「那是練定兵,知道自己日後有機會做Uber司機,熟路嘛!」 「那時我早有車,電台工作又做得夜,大家同事你知他搵幾多,又不能Claim車錢,行去九龍塘 (坐車) 容乜易被色魔非禮?German你大腿這麼大條。光仔住愛民邨又好遠,尤其林海峰那時未有車牌,他住對面海坐的士好貴。那我開車過海很快而已,早點回去早點睡,明天早點起身。是不是照顧人…我曾經開口問過他們,不用看咪錶,大家只夾隧道費好不好?但沒人理我。我想收錢的,我要求過收費但沒人理會我而已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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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可能是習慣了。例如我想做好多事,但好多時未必一定要你親手去做,一個團隊中互補不足我覺得是需要的。當我在前面打緊,『喂掩護我呀!下?冇人嘅?』這個感覺很不好受。所以我情願做掩護你的那一個,因為我都希望日後有一個隊友真的會掩護我,而不是『好!上!咦你們呢?』」? 「尤其這些團隊合作,你看到他想做,當然是讓他上。是不是一定要自己做才能拿到經驗?不是的!我不介意有些想法、Idea你抄去用,你抄吧,我不會生氣,反而多謝你示範了一次如何攬炒跌落山。我看到他就是這樣跣腳,我下次著對靴就不會跣。不會蝕底的。」 「但我最喜歡的,是希望感染到其他人,當下次到我真的上,你真的掩護我。有機會時我去掩護人,到下次我被掩護的時候就知道應該怎樣配合。所以做演員是不是升職做導演?不是。而是做演員,做著做著你會希望有機做導演,看看演員應該怎樣配合導演,這樣你才會有進步。」 「我沒那麼偉大,只是覺得團隊應該要這樣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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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這裏我就終於明白,我對葛民輝的一切「幻想」,其實是出於對「應該要這樣」的理解不同。在我讀書的年代,龍門「應該」是猜輸的人被逼去做;我初出來工作的時候,同事們做得再夜都「應該」講聲拜拜就各自坐通宵車回家;而在過去兩年經濟 (以至整個香港) 都轉差的情況下,老闆「應該」毫不留情地裁掉員工減省成本。但對他來說,事情「不應該」是這樣的。 「七十年代的香港是怎樣的?我聽好多前輩長輩是走難來香港發展,做老闆的是應該要把員工當是一家人。過時過節——現在還未絕種的有西環、上環的海味鋪,新聞還要把它當新聞報 (笑) ——同事一起開年、食團年飯;或者老闆會知道,你的小兒子是不是升中學了?將來怎樣怎樣…老闆會留意他的『家人』發生甚麼事,大家的感情和溝通是一家人似的,有甚麼事是會共患難的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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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是在那個年代長大的,所以我覺得這是正常的。作為老闆,你不應該覺得自己是老闆,這些人幫你賺錢,他們才是老闆。你叻只是計劃方向,令大家一起賺錢,養到大家屋企。在七、八十年代,工廠也好、寫字樓也好、鋪頭也好,大家也會為老闆,不用說話,趕貨嘛,自然就打回家,今晚不用留飯;換過來個老闆也會自動自覺,夜了claim返的士錢,OT了真的會計。現在不是的,像老奉,大家不是朝九晚五,那個是半夜的那個『五』。那個概念好像全都歪了。」 「我又不是大機構,小本經營圍威喂幾個人,你都不留意下隔離那個?不應該是這樣的吧?老闆喎!不要以為老闆大哂,老闆是最細的那個,應該要去洗廁所的!間公司是你的,不是他們的嘛,你當然要弄好環境,計劃好方向,令大家舒舒服服安安樂樂。尤其這兩年你看到整個氣候,無理由這個時候散了。散完他們我又要問:我當你不理他們去哪裏搵食,出面風大雨大,到氣候回來的時候你去哪裏找回這些人?你怎會想到這麼孤寒、這麼自私?」 「所以不是一件很偉大的事,是基本。有良知有心你都會關心下隔離位那個,不是擔心他傳染你,是他真的病,咳喎,你都會關心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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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香港人的認識中,想起葛民輝首先想到的一定是「電台主持」、「軟硬天師」,有趣的是當台灣媒體報導他公司的新聞時,就稱呼他是「香港諧星」,似乎在台灣人心目中,他的演員作品更為深入民心。說起演戲,他說這麼多年來拍了近百部電影,甚麼角色都試過,近十幾年都沒再遇到過「很~~想做」的角色。 「這十幾年的作品可能都是認識一些新晉導演,他有作品想你幫手,好,那就嘗試配合,像守龍門似的,不夠人?我就來幫手守龍門——與我想組一隊足球隊是兩個分別來的。」他豎起一隻手指鄭重地說。 而早前開始宣傳,由劉翁執導、原本預定年初一上的《糖街製片廠》,則是其中一部最新的「幫幫手」電影。回憶起參與這部電影,葛民輝說當初是知道他們在萬聖節前想開鬼屋,後來就發展成「拍部電影去宣傳鬼屋,間鬼屋又宣傳電影」的模式。他覺得很有趣。 「萬聖節我當你十月,還要砌個景、寫故仔、埋位拍、還要是恐怖,農曆年上,行不行呀?我目睹這件事就覺得很有趣。當然,鬼叫我八卦——都教你不要伸個頭出黎,一伸出來就『啱啦!有個角色啱你演!』,就是這樣演了一日,但他拍十日我就跟足十日,因為我想拍下這個過程,為甚麼這班傻佬這麼傻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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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有沒有聽過大埔有個好猛鬼的地方叫『猛鬼橋』?就是說那裏有條山溪,上面以前有條橋,有一年有個老師帶學生去旅行,突然下大雨,老師就帶學生去橋底避雨,誰知洪水到來就全沖走了。那裏有個石碑,寫明老師和學生的名字——我們就是想紀錄一個石碑:2020年與2021年之間,在疫情之下,有些人可能未發病但上了腦,走在一起,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,到年初一套戲劇究竟能不能上映?當然不能啦!戲院有限聚令嘛 (笑)! 那之後怎樣呢?現在就在剪接、拼貼這套紀錄片。應該是預備報名參加烏甸尼斯影展,Short電影,Short Short地的那些Short Film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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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ditor: 魏文青 Photo: Dicky ma @ Dicky-manana.com Video: Dave @ MenClub Makeup: Scarlett Yeung |